許多學生在上深奧的基礎理論課時,例如:數學、物理、文言文、哲學…等,雖然有聽老師滔滔不絕地講,但是卻常常不知所云,甚至漸漸地打起瞌睡來。在與電子工程相關的知識領域裡,這種情況也屢見不鮮。
為什麼這些知識會這麼難懂呢?傳達知識的工具是符號和語言,它們的組合構成了文本(context),文本的解讀常因人而異,這通常發生在人文學裡,因為人文學一般是不會像科學那樣的講求精準無誤的。可是科學有時是屬於少數專家的學問或「禁臠」,尤其是最先進的科技知識;這時因為各種解讀版本的不同,經常使讀者身受前後矛盾、不知所云之苦。
符號與意義間的關聯性
符號學家Umberto Eco曾透過他的兩本巨著:「符號學理論(Theory of Semiotics)」和「符號學和語言哲學(Semiotics and the Philosophy of Language)」,探討過符號和意義之間的關聯性,閱讀了他的理論之後,或許能為上述的問題找到一些答案。
其實,閱讀Eco的理論也是一件很傷腦筋的事。不過,概略而言,他主要關注的是:「數碼理論(theory of codes)」和「符號的產生」。
「數碼理論」的名稱應該是借自「資訊理論」的「碼論(coding theory)」。「數位碼」是傳輸或儲存資料的表示形式,也就是0與1。「碼論」所關心的問題有:「這是此資料最短的表示形式嗎?」;「如果數位碼毀損了,這個資料有多少可能會和其它資料混淆而無法辨別呢?」「數位碼」還使用「冗餘(redundancy)碼」來協助辨識和測量。「碼論」是編碼器和解碼器的基礎。不過,Eco的「數碼理論」似乎和「碼論」除名稱相近以外,並沒有太大的關聯性。
傳統的符號學,例如:Peirce所主張的,具有所謂的「無限符號(unlimited semiosis)」的觀念,簡言之,此觀念是說:語言中的一個符號總是會指涉到另一個符號,因此,一段文字可能經常具有許多種解釋。不過,Eco反對這種「無限意義」的觀念,他也反對「一條鞭」式的解釋。
Eco認為就「數碼」的本質而言,「數碼」具有兩種類型:一種是具有「單一的(univocal)」意義,另一種是具有「無限的」意義。例如:莫爾斯電碼(Morse code)是屬於單一特定的意義;而「狗」是指所有的狗,不是專指特定的一種狗。又如「搖頭」這個動作,若在印度是代表贊成的意思;但若在其他國家,則是否定的意思。
「S碼」的觀念
為了方便分析,Eco提出了「S碼」的觀念,它呈現出語言的表達和文字內容的互動關係。語言的S碼等同於「說話(parole)」元素的特定組織。如果沒有S碼,聲音或圖像將不具任何意義。S碼可能是「明示的(denotative)」或「暗示的(connotative)」,譬如:「你好嗎?」這是清楚的問候語;「拍拍他人的肩膀」可能是一種暗示的動作。又如:「資料傳送到一半就中斷,其餘都丟失了。」這是通訊工程師常遇見的問題,「這到底是硬體的問題,還是軟體的問題呢?」這時的S碼是「暗示的」,工程師必須用功地去研究它,才能解開謎底,找出真正的意義,也就是錯誤的真正位置。
Eco也曾指出,說話者或詮釋者的表達能力等同於文法、字彙和發音,若表達能力差的話,會使聽者、讀者、觀眾覺得好笑、或生氣、或被騙、或悲傷、或乏味;而好笑、生氣、被騙、悲傷、乏味…等,是了解「數碼」作用的基礎。
「Q模型」的概念
Eco曾提出「Q模型」的概念。他認為:每個主要的語言學「數碼」都是由許多「次數碼(subcode)」組成的一個複雜網路。Q模型是「數碼」的模型,能夠產生「無限符號」。此模型可以接受新資訊,而且新資料可以從舊有的、不完整的、含糊的資料中產生。在Q模型中,「數碼」會被語言使用者的表達或駕馭能力改變,而不是由「數碼」自己改變。例如:有些文字或句子會因使用者的不同,而有不同的意義;這對學生如此,對老師也一樣。
在符號的產生方面,Eco將新產生的「數碼」分成兩種:一種是比較容易被「同化(assimilate)」或預知的;另一種是不容易被「同化的」。Eco使用「容易比(ratio facilis)」來度量前者,使用「困難比(ratio difficilis)」來度量後者。「困難比」越高,表示物體的符號意義是越由此物體的本質決定的。例如:媽祖神像、π,它們對於我們都具有固定的意義,是不會被其它符號「同化」的。
不過,Eco也提醒我們,「困難比」越高者,它越具有「約定的(conventional)」元素。甚至於,有些物體或行為,雖然看起來獨立於其它「約定的數碼」之外,但是它們也會迅速地成為另一種「約定成俗」的元素。這好像可以用來解釋許多當代的文化現象,以及電子科技不斷演進的原因。Eco曾舉Ernst Gombrich的觀點來證明他上述的說法;Gombrich相信「寫實主義(realism)」存在於藝術史的許多時代中,而不是在一個特定的時代裡發生的。再舉攝影為例,Eco認為照片多少都存在著攝影者自己「約定成俗」的部份。即使是高畫質的數位相機,它拍照出來的照片不管有多麼的逼真和漂亮,它仍然是經數位訊號處理過的,被編碼的,因此有可能被複製,被「虛構」。因此,新鮮事物若存在久了,就不再新鮮了。
按照Eco的理論,在符號的產生過程中,包含著五種元素:
- 1.設計或施工:為了產生符號,所必需的勞動。
- 2.認知:物體或事件被視為某種符號的表現形式。例如:記號、商標、症狀、線索…等。
- 3.實例(ostension):一個物體或事件是呈現此類物體或事件的範例。
- 4.複製(replica):「困難度」愈高者,會透過約定的形式,得到「數碼化」的特性。例如:徽章、數學符號、音樂類別…等。
- 5.發明:是「困難度」最高的。它無法由現有的「數碼」預知,它是新物質的基礎。
為了彌補傳統符號學的缺陷,Eco利用Q模型和符號產生中的發明元素,來改造和更新語言系統的規模。他認為符號系統應該是開放的、動態的,這不同於封閉的、靜態的傳統論點。他指出,符號不應該像「字典」一樣,因為「字典」所能提供的資訊常令人陷入迷惑或矛盾之中;雖然「字典」的資訊有時很有意義,但是其指涉的範圍是有限的。他主張符號應該像「百科全書」一樣,具有網路或地圖的特性,而不只是具有樹狀結構而已。
「百科全書」是18世紀啟蒙時代的西方學者們發明的。Eco為何會選擇「百科全書」當成語言系統的改良模型?或許是因為他從「百科全書」中思索出他的理論架構來。也許,精通中世紀美學的Eco是在暗示我們,啟蒙時代也是一種「後現代(postmodern)」?就好像之前提到的,「寫實主義」其實存在於藝術史的許多年代中一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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